6月20日下午,清华大学新雅书院2025年毕业典礼在中央主楼接待厅举行。在典礼上,新雅书院院长梅赐琪老师做了题为“关于成功的四个说明”的讲话,分享了他对于成功的感悟与思考,为行将毕业的同学们送上了衷心的祝贺和美好的期许。

梅赐琪院长致辞
亲爱的新雅书院2025届毕业生,各位亲友,各位授课教师、班主任、辅导员,新雅南十北楼服务老师,还有各位莅临典礼现场的新雅教学委员会委员、兄弟院系和学校部处的领导,
大家好!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书院对2025届95名毕业生表示衷心的祝贺。四年前,我很荣幸地作为教师代表在一字班开学典礼上发言,提前预告各位在大学生活中可能遇到的失败。今天,坐在毕业典礼现场的你们,一定已经知道,被预告失败和亲身经历失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前者会激发强者内心的英雄主义豪情,在他人关于失败的警示中踌躇满志,相信自己一定是可以克服困难的少数;而当失败真的来临的时刻,我们才知道,真正的失败不是一件事情的目标无法达成,而是伴随失败而产生的无助、焦虑和孤独对于我们行动力的精确打击。
所以,今天最值得祝贺的,不是你们终于拿到一张打着编号的证书,而是你们在遭遇失败以后,持续地找回自己,找到方向,保持行动力的刚毅坚卓。代表书院,我也要对你们表示感谢。感谢你们能在千帆过后,为冷暖自知的大学生活提供那么多的溢美之词。谢谢你们表扬新雅跨专业混住模式,让你们感受不同学科视角看到世界的不同眼光,但是也体恤你们经历的“想抄作业都不找不到人”的恐慌;谢谢你们赞美新雅通识课程的硬度,让你们体会寻求知识的乐趣在于和伟大的头脑对话,而不是匍匐在他们面前,但是也可以想象你们赶在十二点前交上作业的惊险;谢谢你们细节满满的回忆新雅耕读,让你们在清华的别处看到生长的力量和不一样的朋辈,但是也可以理解你们在陌生田野里手足无措的狼狈;谢谢你们舍不得曾经一起在赛场为新雅争夺荣誉的队友,是他们让你们学会,一群人为了共同心愿站成一队,远比比赛结果更为珍贵,但是也非常遗憾地多次见证过你们在比赛终了时遗憾的眼泪。

毕业典礼现场
所以,今天到场的和没有到场的毕业生亲友,我也向你们表示最衷心的祝贺。毕竟,今天坐在这里的绝大部分青年,都不是游刃有余地渡过了他们的大学时光。相信你们过去几年也一定在电话里说过很多鼓励和宽慰的话,但是也请你们相信,最终带领他们走向今天的,一定首先是因为他们挣扎过的、主动求变的、值得你们骄傲的成长!

毕业典礼现场
和成功一样,几天以后,各位在失败中的大学成长也将成为过去。让我们实事求是,对于成功的渴望和艳羡,说出口或者不说出口,在各位未来数十年的漫长人生中都将如影随行。作为老师,我们在象牙塔里教给大家的一切,都是希望大家可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作为同样生活在世界中的人,对于成功,我们和各位一样,有时得意,有时失落,更多时候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或许也不妨碍我们循着新雅教育的思路,为即将离开新雅的各位提供几点关于成功的补充说明。
第一,成功需要时间的积累。流行在市面上的所有成功学著作,都雄心勃勃地将成功归结为一系列静态的变量,并由此产生了一个关于成功的重大错觉:那就是只要按照静态的变量努力,就一定可以获得成功。时间在这个重大错觉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变量,还经常被岁月静好地粉饰在“静待花开”的教训之中。大学是一个时间被高度规训的场所,“只要做到什么,就一定可以获得什么”在各位循环往复的学期制生活中被重复验证。但是各位,当你们告别大学,告别十八周一个轮回的确定,你们一定会发现,静静等待才是最难做到的功课,哪怕你确定地知道一定会有花开。昆虫的世界里有一种蝉叫做周期蝉。虫卵形成以后,将在黑暗的地下生活13年或者17年的时间,才能在夏天破土而出,给世界带来100分贝的鸣叫。生物学家为神秘的周期蝉提供了很多基于物竞天择原理的解释,而我在想,如果是蝉,是不懂必然规律的、个体的蝉,将如何在地下,在繁华城市加班的夜晚,在实验结果迟迟不出的清晨,在谁都不愿意让步的谈判桌前,渡过那些不知今夕何年的漫长岁月?我也是蝉,我没有确定答案。除了告诉大家忍耐的重要,我唯一的提醒是,漫长岁月中,你们一定会尝试很多的事情,但是只有曾经在某一件事情上持续和长久的投入,才有可能让你们突破,所有成功都一定需要的阈值。愿你们不再相信“熬几个大夜”的神奇功效,而用细水长流的方式渡过马上就要开始的地下时光。
第二,成功可能不是排他的游戏。学校是人类为了存续而建立的规则系统,试图用清晰指标化的方式来反向培养社会所需要的能力,所需要的人。有意思的是,为了培养人的系统,也在反过来型塑我们社会组织人的方式。比如,未来你们一定还会经历各种的考试,各样的KPI考核,并在一个想象的金字塔结构中,努力寻找自己究竟处在哪一层;就像泡利不相容原理所揭示的那样,成为体系中一个量子态上只能容纳下的一个费米子。这可能就是体系的力量。我完全不懂量子物理,但是有一天我看到一个毕业生讲到费米子和玻色子的区别,心里竟突然有一些感动。其实,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讲一种可能,真实的社会生活,也许并不服从体系的力量,同一量子态上也可以容得下多个玻色子的存在,不必让每一个粒子做排他的竞争。有一个毕业生跟我说,新雅和院系的最大区别,是在新雅跨专业环境中感到的压力小于院系。我想,这会不会就是费米子和玻色子的区别。进一步想,如果能够跳出一个封闭的体系,如果能够采用不同的自旋量子数,这个世界在每一个量子态上都可以容纳下更加多元的成功。我对这样的量子成功学的信心,也部分地来自于新雅,特别是来自新雅的辅导员。看到那么年轻的你们,因为肩负起了对他人的责任,变得那么坚强勇敢,并且让更多的人站在了你们的能量状态之中,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向成功一定就要排他的世俗判断低头?
第三,成功需要来自世界的正反馈。我必须要强调一下,希望大家生活在一个相容的世界,做一个玻色子,不是要希望大家做一个格色的人。几年前,在一次南十北聚谈活动中,我们讨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人的内驱力从哪里来。和所有流行的正能量观点一样,我们最初的发言,都说了很多听从内心,追求理想,宁愿孤独,可以“乘桴浮于海”的表达,直到我们开始慢慢意识到,我们所有的内驱力都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某个阶段期待来自他人和世界的回响,就连“乘桴浮于海”都是希望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个悲怆的背景,并让世界久久怀念。所以各位生活在世间的人,我希望你们走自己的路,但是对来自世界的正反馈仍然保有若即若离的热情。前几天,我和一位毕业生讨论了“让人看见的善和让人看不见的善”的问题。我跟她说,善不是为了让人看见,但是善不能永远让人看不见。一位我非常尊敬的前辈曾经跟我说过,要学会在接受世界认可的过程中,防止自己变成一个愤世嫉俗者。毕竟,要拒绝为世界的美好多做一点什么,还有什么借口比愤世嫉俗更为合理呢?所以,请你们去爱这个世界的正反馈,在正反馈中看见自己的成长。
第四,也可能是最重要的一条,别用成功来反向定义美德。庸俗的成功学对于世界的最大伤害并不在于它们无法预测成功,而是它们将不成功归因为个人美德的缺乏。比如,不努力,不思考;又比如,不知变通,不妥协,不逢迎,不低头。是的,你们应该也意识到了,如果从可以观测到的成功反向推导,一定会把至少一部分人性的光辉排斥在美德的范畴之外。哲学家们一再地指出,虽然我们“每个人要为属于自己的成功肩负起最大的责任”,但是对成功有巨大影响的环境、机遇、甚至天赋都与美德无关。所以,在美德与成功之间,我可以确信的是你们无法一定成功,但是希望你们向着成功的方向,肩负美德的责任,用美德定义美德。如果你们可以幸运地成功,不管作为老师的我们是否可以看见,你都一定可以感受到我们油然而生的自豪;如果不幸没有获得世俗的成功,请你们一定更要记得,坚持美德才是我们作为先生的教育者能够传递给作为后生的你们的唯一道理。你们做到了,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
所以,最后,让我和四年前一样用一个故事作结。2021年110周年校庆晚会上有一个校友举手的环节。一次彩排的时候,主持人在台上问,毕业十年的校友有没有?台下举起了一大片。毕业二十年的校友有没有?台下又举起了很多。四次以后,主持人坚持地问了一句,毕业五十年的校友有没有? 追光灯巡场一周,终于在会场最后站立的人群中找到了一位衣着朴素,提着布包的老者,坚定而骄傲地举着自己的手。虽然只是一次彩排,但那个瞬间是我110周年校庆期间最难忘的经历之一。我亲爱的新雅毕业生,在你们走出新雅的时刻,我满怀负担。我真诚期盼你们每个人在为国家和人类奉献的事业中都有璀璨夺目的高光时刻,但是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们只是用不平凡的美德过着平凡的人生,请一定记得,在听到召唤的时候,高高地举起你们的双手!
谢谢大家!

毕业典礼现场
编辑丨张光耀
审核丨张伟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