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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牛津访学

陶云松

整体感知

虽然提前了解到牛津大学是一所“没有校园”的大学,但初到牛津时,由于已经习惯了中国由外墙包围的大学,对于这样一所完全融入城市的大学依旧感到十分陌生。我的学院St Peter’s College位于市中心,但其附属的住宿区却并不在学院里,而是分布在城市中,外形与普通住宅无异,为此第一天找寻宿舍竟然花了一个小时。

牛津大学就是这样一所“星罗棋布”的大学,更准确地说,星罗棋布的是牛津大学的各个学院。牛津大学为学院制(collegiate system),每个学生都会属于一个学院,每个学院有各自的图书馆、食堂、教堂、宿舍、学生会组织、酒吧以及进门可见的四方草坪。学生的住宿、饮食、大部分学习与活动都是以学院为基本单位进行的。所有学院受大学统一管辖,但大学并不干涉每一个学院内部的管理,因此对于每个学生而言,学院的存在感会远远大于学校的存在感,每个学生在介绍自己时,都会说出自己来自哪个学院。在当地人眼里,似乎Oxford一词仅仅只是这座城市的名称而已,并不代表牛津大学。

每个学院拥有多种专业的学生,部分传统的学院只有文科专业,不同专业的学生聚集在同一学院里,就像新雅书院一样,的确能促进不同专业学生之间的交流。要说牛津学院的生活方式与新雅书院有何差异,我想便是牛津的学院国际化程度更高,在一次学科聚餐的晚宴上,环顾一桌来自同样专业的同学,七位同学竟然分别来自五个不同的国家。

当然,与清华类似,每个学生也隶属于一个院系,但院系仅仅只与学生的一部分学习相关(lecture与practical由院系负责,tutorial由学院负责),与学生的生活几乎无关。每个院系都有各自的大楼,用于开设lecture与practical,院系中的大部分老师、博士生以及部分研究生会分配至各个有该学科本科生的学院,成为该学院负责该学科的tutor。许多院系有自己的图书馆,这些图书馆加上各个学院的图书馆以及隶属于学校的图书馆,正好有100个,共同构成了牛津大学的藏书库。

St Peter’s College Library

经过学期前的选课,我发现,牛津大学其实并非是一所实行通识教育的大学。每个学生的课程几乎是固定的,学生只在各自学科中的short option有一定选择的权利,并不能选择其他专业的课程(当然,旁听其他学科的lecture是没有问题的,但学生一定不会被分配有负责其他学科的tutor)。想起大一秋季学期《大学之道》一课,曹莉老师的一篇文章中提到,“英国的通识教育主要在中学时进行,因此每一位学生在上大学前就已经具备了基本的通识素养”,我想这或许便是牛津大学注重“专业教育”的一个原因吧。不过,这里的“专业教育”或许不够准确,牛津虽说课程较专,但其tutorial system对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创造性思维、自信表达等能力依旧会有足够的培养与历练,这些又何不是通识教育重点培养的目的呢?

St Peter’s College

教育模式

牛津大学的一学年为三学期制(Michaelmas Term, Hilary Term, Trinity Term),每一学期共九周,包含行课的八周与行课前第零周(学生与tutor提前见面商讨选课及参加学期前考试(collection))。每学年第三学期末,所有同学需要参加各自专业的期末考试(exam),每学年的期末成绩是牛津大学考核学生最重要的标准,据说,大一学年期末成绩排名末尾的同学会被强制退学。

牛津的教育模式主要由lecture与tutorial构成,部分理科学科会有practical部分。

Lecture,即讲座,授课形式与清华的大班讲授相差不大,不考勤,不要求强制参加,每一节讲座时长为50分钟。牛津上讲座课的习惯为“starts at 5 past and ends at 5 to”, “So if you arrive at the lecture at 10, don’t worry. You have 5 minutes left !” 文科学科一学期有两门课,一门major,一门minor;理科学科一学期的课程数量一般为四至六门。理科学科不同的课程对应讲座的次数与时间不同,有的贯穿整个学期,有的仅仅持续三周。本学期的讲座对我的挑战主要来自熟悉口音。虽然自己来牛津前强化了英语,但意料不到的是并非所有老师都是英国人,而会有部分带有奇怪口音的印度人、法国人、俄罗斯人等,因此学期初我得花很多时间去适应每位老师发音的特点与风格。能够帮助我很快适应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牛津与清华的讲座课不同的一点——许多课程的每一次讲座均会录像,这便于同学课后进行温故复习,也为我适应全英文的教学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同时让自己能将课上的时间更多地用于听与思考,而非盲目记笔记。

物理lecture

Practical,实验课,是一部分理工科学科含有的课程。由于自己在清华没有上过物理系的实验,因此无法进行对比。牛津物理实验的覆盖面较为广泛,许多实验的理论知识并没有在理论课中学过,需要自己在每次实验前认真阅读实验的script。

Tutorial,导师制,是牛津最具特色的教育方式。“Studying in Oxford, the most exciting and stimulating part is tutorial !” 文科的major学科每周一次tutorial,一学期共八次,minor学科每两周一次tutorial,一学期共四次,每次tutorial前需要阅读相应文献并完成一篇2000 - 2500字的文章。回想起《自我、他人与社会》十六周阅读九本小说、完成五篇文章的经历,八周完成十二篇文章、阅读更大量的reading material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挑战。理科学科不同课程对应tutorial的次数不同,平均每周两次tutorial。每次tutorial前要求完成一份problem sheet,即每周两份problem sheet。Tutorial的内容主要为讨论Problem Sheet上的问题。在牛津,讲座课由老师讲授,学生很少有机会将自己的问题在讲座课上提出,只能在课间仅有的几分钟时间向老师提问;但tutorial以学生为核心,师生比在1:3以上,许多tutorial师生比甚至能达到1:1。

个人收获

学习

本学期在学习方面最大的收获当然来源于tutorial。Tutorial在导师的办公室进行,第一次走进导师的房间,古典的装饰与装满整个书架的图书给人一种素朴典雅之美,让人在温柔而严谨的气氛中投入学术的讨论。

牛津理科的tutorial与清华的习题课其实有一定的区别。的确,每一次tutorial前要求完成的problem sheet都是一份习题,但这些题目并不都对应于近期lecture所讲授的内容,大部分题目会涉及一些lecture上没有提过的、或是比提过的更加一般化的概念与模型,甚至是一些之后的lecture才会讲授的内容。因此,这样的题型设计能够很大程度上提升学生的学习自主性。同时,即便是理科,课程也没有“对应教材”一说,只有一张老师推荐的reading list,上面的每一本书都各有特色与不足,老师会整合多本书的精华进行讲授。经过一学期的调整规划,自己已逐渐习惯在reading list上挑出一部分书籍从图书馆借阅,这与大一时从未在理科学科借过书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problem sheet中遇到没有见过的概念与定理、或是想要对老师讲过的某些内容进行深度思考时,我便会求助于reading list,通常一本书还不能完全解决自己的疑问,需要同时查阅多本书籍,这样对于理科学科也能做一些独特的“cross reading”。十分感谢twenty-four/seven开门的学院图书馆,无论何时都有知识的海湾为我敞开,我也更能理解在牛津为何学生“跑馆、泡馆”是最方便而又最幸福的事情。

Tutorial并不是tutor一人的独角戏,每一位参与的同学都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Tutor会尽可能引导同学们对某一个问题进行讨论,并让同学就该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也会让同学们互相评价对方的观点。如tutor时常会对一个重要的知识点进行提问,如果一个学生回答的不够满意或不够完整,他便会让另一个同学进行补充,以达到讨论甚至辩论的效果。面对tutor的质疑,如何用合理的依据进行辩护;就一个新的问题,如何提出自己的疑问与新的观点;遇到其他同学提出的新方法,如何在短暂的时间内进行思考;如何融入一群native speaker对于学术问题的探讨:这些是在每一节tutorial上都会遇到的挑战。除此之外,tutorial中学生还可以充当tutor的角色,许多tutor会主动让同学在黑板上讲解题目。如何用简洁清晰的语言和板书将一道复杂的题目在黑板上向tutor与其他同学讲解清楚,如何回应讲解过程中同学的疑问,这也是tutorial中难能可贵的体验。

自主

英国的住宿与中国有着很大的区别。在清华,宿舍、浴室是同学们每日必不可少的聊天场所,但牛津则大不相同,生活区域是较为严格的私人空间。宿舍均为单人间,包含一张单人床、一些衣柜、一个书桌,自己的运气算是不错,宿舍还包含一个独卫与独浴。可见,除了上课与吃饭,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自己的宿舍解决了。宿舍楼有两部分公共区域——厨房与common room。或许是因为物价较贵的缘故,我时常不去学院食堂吃饭,而是自己买菜下厨。在厨房总能遇到特别健谈的外国朋友,一起聊聊各自的饮食习俗、生活习惯,学习国外饮食的烹调方式,也能为紧张陌生的学习生活增添一番风趣。

宿舍的书桌

但是,这样一种公私分明的宿舍格局对每个人生活的自主性与自我调节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在清华,每人都有自己的室友,聊天不愁缺少伴侣,熬夜不愁独自一人。然而,牛津的单人间住宿却打破了这一切。进入冬季,黑夜的时间逐渐增长达到十六小时,课业压力也逐渐增大,牛津夜晚国内的好友也都早已睡下,在这样的处境中应对繁重的DDL、克服孤独、调整心态也是对自己独立自主能力的一次很高的考验。

同样也是没有室友的缘故,许多日常的琐事也变得不那么简单。查询自己的账单缴费情况、宿舍物品的报修、收取信件、警局注册、办理签证等等事务,在清华都是一人办理旁人效仿的模式,在牛津则只能依靠自己询问老师,慢慢摸索,许多事情几经周折才能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

社交

在牛津,最重要最频繁的交流便是与自己tutor的交流。Tutor不仅是自己学习上的导师,也算是自己的生活导师。自己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与tutor直接沟通,也能从tutor那儿得到许多有价值的建议。当然,与tutor进行学术的交流是必不可少的。除了课程以外,跟随tutor进行学术前沿的探讨、进入实验室也是自己下学期的目标。

Tutorial Partner是自己学院里一起学习物理的同学,也是我在学习方面的小伙伴。大家每周一起上lecture与tutorial,也时常吐槽一下每天的课程与上课的老师,与他们频繁地交流能让我体会牛津学生课下讨论的话题,同时更好地融入牛津的教学生活体系。

牛津有一个富有特色的传统——college family,每个同学都有各自的college family,类似于清华的新生小导,每个family由五六名成员组成,包括两名高年级的parents和几名新加入的children。每学期开学前几个关系不错的family会一起聚餐交流玩乐,带动新同学更好地融入全新的大学生活。

Matriculation,身穿sub fusc在St Peter’s College门口

牛津大学的学院制让每一位同学的社交圈主要集中在自己的学院。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JCR (Junior Common Room),类似于学生会组织,学院的每个本科生都是该学院JCR的成员。JCR时常会组织活动、讲座、会议来促进不同年级、不同专业学生之间的交流,增进学生之间的感情。除此之外,学院本身就是一个跨专业、国际化的平台,每个学院都有来自世界各地、不同专业的学生。在新雅,我习惯了享受与不同专业同学聊天的乐趣,在牛津跨专业的交谈也显得格外亲切;同时,在这里我还能结识来自不同国家的朋友,了解不同文化、不同习俗的同学分别会怎样去思考问题。非常幸运拥有新雅一年的通识教育基础,自己对这样多领域、多角度的交流与融汇有了浓厚的兴趣,一学期的融入也让自己格外充实。

偶遇Christ Church身后的火烧云

牛津课余时间的活动非常丰富,社团就是其中之一。牛津社团的招新挺像清华的百团大战,各个社团按类别排列在一块,各自卖力地吆喝“招揽生意”。考虑到第一学期适应较为困难的缘故,我只加入了Photography Society,幸运地是每周能够有一次免费进入牛津最富有学院——Christ Church——的机会。将自己摄影的爱好带到英国,也想能够拍得异国风光的一隅,让自己的眼界与见识,如同脚下走过的土地,再广阔几分。

男生节聚餐

最后,一定要提的是英华学者的七位小伙伴们以及一些来自中国其他大学的visiting student。作为英华学者中的学弟,我非常幸运能够向几位如此优秀的学长学姐们学习,从一开始在国内准备各种手续,到后来在牛津一起交换,自己的确感受到与他们之间存在的明显的差距,也很庆幸能够与大家在一个团队里一起努力。

牛津古朴的景色、宜人的气候、别致的教学模式、热情的人群、悠久的文化,匆匆扫过眼帘,自己能够坚持努力并顺利地度过这一学期,离不开这一个互帮互助的集体。一起过中秋、吃formal、过男生节、去周边旅游,异国他乡一个有爱的团队,它让人温暖,也让人紧握这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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